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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梦古斋第4章 藏书楼的莲影

明宣德三年的江南梅雨季来得比往年早。

连绵的雨丝像被谁抖落的银线缠缠绵绵织了半个月把苏州城浸成了一幅晕染开的水墨。

城西的“万卷楼”里檐角的铜铃被雨打湿声音也变得沉缓和着窗棂外竹叶的簌簌声落在满室书香里竟生出几分悠远的静。

徐松年坐在临窗的花梨木案前指尖捏着一枚刚剥好的莲子却没往嘴里送。

他的目光落在案几中央的青瓷洗上那抹浓淡相宜的梅子青像把西湖初夏的湖水凝在了瓷胎里洗底缠尾的双鱼在半盏清水中若隐若现尾鳍似乎还沾着未干的水汽。

洗里养着两株碗莲是上月小墨从虎丘山塘街淘来的“醉西施”此刻正绽着两朵粉白的花嫩黄的花蕊顶着细密的雨珠倒映在青釉上像给双鱼缀了串碎星。

“先生莲子凉了。

”书童小墨抱着个素瓷罐走进来罐口氤氲着淡淡的热气。

他今年十四岁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却已能熟练地打理万卷楼的藏书——从晾晒宋版书时的翻面角度到给善本装裱时的浆糊浓度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把瓷罐放在案边里面是刚温好的桂花蜜藕粥甜香混着雨气漫开来冲淡了书房里陈年纸张的微涩。

徐松年这才回过神把莲子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却没压下心头的滞涩。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视线扫过案头堆叠的几卷书册——那是昨天从阁楼上搬下来的宋版《玉台新咏》只因昨夜雨势骤急阁楼漏了角书页边缘已洇上了淡淡的水痕像被谁哭过的痕迹。

“阁楼的漏雨处修好了?”徐松年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今年五十有二鬓角已染了霜半生心血都倾注在这座藏书楼里。

楼里三万多卷藏书从汉简到明刻每一卷都经他亲手摩挲、校勘有些孤本更是他踏遍江南才寻得如今被雨水打湿比割他的肉还疼。

小墨点点头又有点局促地搓了搓手:“修好了木匠师傅说再大的雨也漏不进来。

就是……就是那几卷《玉台新咏》我用吸墨纸吸了半天边角还是有点皱。

”他说着眼圈微微发红“都怪我昨天没及时检查阁楼的瓦片。

” 徐松年摆了摆手没责怪他。

这梅雨季的雨来得急且密连经验老道的管家都没料到会漏雨何况一个半大的孩子。

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卷装裱精致的手卷——那是周明远徒弟画的《窑火双鱼图》画中穿粗布衣裳的工匠正抱着个梳双丫髻的小女孩女孩手里捧着只小小的青瓷洗背景里的龙泉窑火正旺把两人的影子映得暖黄。

这卷画是他三年前从琉璃厂古董店买下阿莲时店主一并赠予的说这是阿莲的“出生证明”。

“小墨你可知这青瓷洗为何叫阿莲?”徐松年展开画轴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小墨凑过来眼睛盯着画里的小女孩摇了摇头:“先生没跟我说过。

但我觉得这名字好听像楼外池塘里的莲花干净又温柔。

” 徐松年笑了指尖轻轻拂过画中那只小小的青瓷洗仿佛能触到釉面的凉意:“这洗的制作者叫周明远是元代龙泉窑最好的工匠。

画里这个小女孩是他的女儿阿鱼。

阿鱼十岁那年得了急病去世前周明远答应她要做一只最美的双鱼洗送给她还答应她以后做的每只洗都让双鱼缠尾像他抱着她一样。

” 他顿了顿目光飘向案几上的阿莲语气里添了几分怅然:“阿鱼喜欢莲蓬说莲子甜还说要给洗起名叫阿莲。

周明远烧好这只洗的那天阿鱼就走了。

后来他一辈子都在做双鱼洗每只洗的内壁都刻着自己的名字和年份一共做了三十七只这只阿莲是第三十六只也是他最用心的一只。

” 小墨听得眼睛都红了伸手轻轻碰了碰阿莲的碗沿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里面的双鱼:“周师傅一定很想阿鱼吧?就像先生您珍惜这些书一样。

” “是啊。

”徐松年叹了口气把画轴卷起来“书是文人的念想这洗就是周明远的念想。

器物本是冰冷的但藏了人的心事就有了温度。

就像这阿莲你摸它的釉面是凉的可一想到周明远和阿鱼的故事心里就暖得很。

” 正说着窗外的雨又大了些风卷着雨丝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墨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出书房片刻后抱着个竹篮回来篮子里装着些刚采的新鲜莲心。

“先生我听巷口的张婆婆说用龙泉窑的瓷碗盛雨水泡晒干的莲心能安神。

阿莲也是龙泉窑的我这就去接雨水给您泡。

” 徐松年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的滞涩渐渐散去。

他这一生妻子早逝没有子女五年前在孤儿院遇到小墨时这孩子正抱着一本破旧的《论语》看得入迷眼里的光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便把他带回了万卷楼。

这些年小墨不仅帮他打理藏书更像一缕阳光照亮了他孤寂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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