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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梦古斋第9章 挣出的弧度

苏晚抱着红绒木盒走进排练厅时晨雾刚漫过落地窗的下半截。

她没像往常那样直奔化妆镜而是蹲在舞台中央将鎏金铁芯铜龙轻轻放在地板上。

龙首恰好对着顶灯的位置琉璃眼睛在朦胧的光里泛着一层哑光像蒙着层未干的水汽。

“这是请了尊神来镇场?”男舞者陆征叼着面包从更衣室出来练舞服的袖子卷到肘部露出常年扶把杆磨出的厚茧。

他踢了踢铜龙旁边的地板“昨天联排你那‘困渊’炸场了知道吗?编导在办公室翻来覆去看录像说要给你加三分钟独舞。

” 苏晚没抬头正用软布擦铜龙尾端的弧度。

那里的鎏金比别处薄些露出底下青黑色的铜胎像道没长好的疤。

“它比神管用。

”她指尖划过龙鳞边缘的磨损痕迹“你看这些地方像是被人摩挲了千遍。

” 陆征凑过来瞅了眼面包渣掉在地板上:“不就是个仿品?博物馆里的真家伙我见过玻璃柜锁得死死的哪有这么多道道。

”他突然想起什么用胳膊肘撞了撞苏晚“说真的你那天摔在地上爬起来的样子跟这龙抬头的姿势一模一样。

是照着它练的?” 苏晚的手指顿在龙爪蜷曲的关节处。

那天深夜在排练厅她光脚模仿铜龙的姿态时确实感觉到某种奇异的共振——当膝盖抵着冰凉的地板脊椎像被无形的线向上牵引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铜龙的前爪要微微抬起:那不是屈服是蓄力的前奏。

“再试试‘破壁’?”陆征抛给她一瓶水“编导说今天要录高光片段给投资方看你那版‘破壁’要是还像昨天那么闷估计要被打回重做。

” 《龙魂》的“破壁”是全剧的灵魂。

龙在浅滩挣扎了三幕终于在惊雷中挣断锁链鳞片迸出金光腾跃时带起的水花能映出十二道彩虹。

编导给的舞台提示写着“要让观众看见骨头里的火”可苏晚上周跳的版本被批“像按开关的机械龙”。

音乐响起时苏晚的足尖刚点地就顿住了。

往常这个节点她该用足尖鞋的钢头碾出三道残影可今天目光落在铜龙身上忽然觉得那动作太轻飘——铜龙被灌了铁芯的躯体坠在地板上每片鳞都在承受重量哪有腾空而起的轻盈? “停!”教练的吼声从后排传来手里的保温杯重重磕在椅背上“苏晚你在梦游?‘破壁’要的是爆发力!不是让你跳《天鹅湖》里的垂死挣扎!” 苏晚扶着把杆喘气脚踝旧伤处隐隐发烫。

她看向舞台中央的铜龙阳光已漫过落地窗正照在龙腹的位置。

那里的鳞片接缝处有道细缝是沈砚特意留的复刻痕迹模拟原物被铁芯撑裂的纹路。

此刻光从缝里穿过去在地板上投下道细碎的金线像条没长成的龙。

“你太想飞了。

”陆征递来毛巾时低声说“那天联排你摔倒时膝盖在地板上磕出的声音整个剧场都听见了。

可你爬起来的时候眼神比任何时候都狠。

”他指了指铜龙“这玩意儿不就是这样?看着被捆得死死的偏要昂着头。

” 午休时排练厅空了苏晚坐在铜龙旁边翻出手机里存的资料。

考古报告里说原物出土时龙尾有处明显的折痕不是自然锈蚀是被外力硬生生拗出的角度“似有挣脱之意”。

她忽然想起沈砚修复复制品时特意在龙尾的铜胎里加了根细弹簧轻轻一碰就会发出细微的震颤像憋着股没处使的劲。

她脱下足尖鞋光脚踩在铜龙旁边的地板上。

舞台地板是橡木的被几代舞者的足尖磨得发亮木纹里嵌着深浅不一的划痕。

苏晚试着像铜龙那样蜷起膝盖双手扣在胸前脊椎一寸寸向上拔——起初像被捆住的困兽肌肉紧绷得发疼直到她想象自己的骨头里也灌了铁芯忽然有种沉甸甸的踏实感。

“不是要挣脱枷锁。

”她对着空荡的剧场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地板“是要让枷锁记得你在使劲。

” 龙摆尾的动作她练了不下千遍以前总追求尾尖划出的圆弧要像圆规量过此刻却故意让胯骨歪了半寸。

足尖擦过地板时带起的风声变了不再是流畅的嘶鸣倒像钝器刮过石头的粗粝。

汗水滴在铜龙的鳞片上顺着弧度滑进龙腹的细缝竟让那机关发出声极轻的嗡鸣。

苏晚猛地停住动作。

刚才那声响像极了她三年前脚踝骨折时骨裂处传来的闷响。

那天在国际赛场的后台医生捏着她的脚踝说“至少休养八个月”她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想完了。

首席的位置像悬在头顶的灯她用了七年才够到灯绳却在最该亮起来的时候摔了。

康复训练时她总在夜里哭护具勒得脚踝生疼像穿了双永远解不开的刑具。

“怕摔就永远飞不起来。

”沈砚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来像他擦铜龙时的软布拂过心尖。

苏晚重新摆好起势这次她故意让重心偏了半分旋转时果然踉跄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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