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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梦古斋第9章 天青里的本心

雨停的时候檐角最后一滴水珠坠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弱的水花。

那声响在拾遗斋里荡开像敲在古瓷上的余韵把苏砚从沈砚的讲述里轻轻拽出来。

他抬头时正撞见天光从窗棂的雕花里漏进来斜斜地落在柜台那只汝窑笔洗上。

冰裂纹里仿佛真的盛着流动的光青灰色的釉面被这光一照竟透出层淡淡的玉色——不是拍卖行里仿品的亮白是那种被岁月浸过的润像祖父泡了三十年的普洱初看是褐细品才觉出藏在深处的甘。

苏砚的指尖还留着方才碰过笔洗的凉意那凉意顺着血脉漫上来竟让他想起十年前在景德镇见到的那片汝窑残片。

当时他蹲在考古队的临时库房里戴着手套捏起那半寸见方的瓷片釉面的冰裂纹里还嵌着些窑火的灰像凝固的时光。

老研究员说:“汝瓷烧的是‘气’这气藏在釉里得用真心去接。

”那时他只当是故弄玄虚此刻望着眼前这只笔洗忽然懂了——那“气”是能让人心里发颤的东西。

“陈三郎刻在圈足里的‘三郎’二字”沈砚不知何时泡了茶青瓷杯里的龙井舒展着热气在他月白色的袖口氤氲“您方才细看了吗?刻得极浅像怕惊了釉色。

” 苏砚点头。

他方才确实留意过笔洗的底部那两个字几乎要融进胎骨里得迎着光才能勉强辨认。

不像后世的仿品总要把工匠名刻得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是谁的手艺。

“他不是怕人忘了自己”沈砚呷了口茶目光落在笔洗上像在看一位旧友“是怕自己的名字压过了天青。

匠人最该懂的是‘藏’——把自己藏在手艺后面让物件自己说话。

”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了苏砚一下。

他想起自己这五年的画每张落款都恨不得用朱砂描得再醒目些题字要占去半幅纸仿佛怕别人忘了“苏砚”这个名字。

可二十岁那幅《秋江独钓图》他连落款都藏在芦苇丛里有人问起他只说:“画里的江和钓者比我重要。

” 檀香在空气里漫着混着雨后泥土的腥气竟生出种古旧的安稳。

苏砚忽然想这拾遗斋里的物件怕是都听过无数故事。

博古架最高层那只缺了口的青花碗碗沿的磕碰处泛着温润的包浆许是哪个母亲喂过孩子的;墙角那把断了弦的琵琶琴身上的漆皮裂得像蛛网说不定曾在秦淮河边唱过《后庭花》。

“徽宗禅位前把笔洗放进秘库时”沈砚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釉面上的尘“据说在锦盒里垫了张自己写的小楷抄的是《道德经》里‘致虚极守静笃’。

他当皇帝或许不算称职可他懂这瓷——虚才能纳物静才能见真。

” 苏砚想起画册里徽宗的字瘦金体锋芒毕露却在这只笔洗上藏起了所有锐利。

就像他年轻时在龙德宫见的雨后天空没有烈日的烈没有乌云的沉只有一种洗尽铅华的静。

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调不出“天青”了——他总想着把颜色调得“像”却忘了颜色里该有的“静”。

那些被他调亮的青像舞台上浓妆的角儿乍看夺目却没有雨后青山那种“藏”着的生机。

“李清照把笔洗送给小姑娘时”苏砚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想起母亲视频里父亲通红的眼眶“就不怕这稀世珍宝毁在战乱里?” 沈砚笑了指尖在笔洗的补金缺口处轻轻摩挲。

那处金漆补得不算精巧边缘有些毛糙像位老大夫给病人缝的伤口带着点笨拙的温柔。

“她怕的是这瓷成了死物。

您想若笔洗跟着她沉了江或是被金兵砸了那它就只是件旧瓷。

可落在小姑娘手里被山泉水养着被墨汁润着被念想护着它就活着。

” 他顿了顿看向苏砚:“物件的命从来不在‘贵’在‘被需要’。

您父亲那方砚台虽是民窑仿品可在您父亲心里它比宫里的玉砚金贵因为它装着他和您爷爷的日子。

” 这话像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苏砚心里那把锁。

他忽然想起父亲总在砚台边摆着的那张黑白照片:年轻的父亲蹲在老家的门槛上爷爷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那方青瓷砚台阳光落在砚台的釉面上泛着淡淡的青。

父亲说:“那天刚下过雨你爷爷教我写‘人’字墨里掺了点雨水写出来的笔画软乎乎的像刚出土的芽。

” 原来他寻的“天青”从来不在画册里不在拍卖行里就在父亲说的“软乎乎的墨”里在他自己二十岁画《秋江独钓图》时砚台里泡着的那片夕阳里。

“和珅被抄家时”苏砚望着笔洗的缺口忽然问“他往怀里塞这笔洗是舍不得三千两银子吗?” “您觉得呢?”沈砚把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

龙井的清香漫上来苏砚想起和珅在狱中想起的保定乡下的天空。

那时的和珅该是褪尽了所有官服与金银只剩下个想在院里种竹的普通人。

“他是想抓住点实在的东西。

”苏砚轻声说“那些金银是浮的官帽是飘的只有这抹天青是他小时候见过的摸得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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