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民间故事大杂烩第55章 染缸里的凤凰
江南的五月梅雨裹着青石板的潮气把整个菱塘镇泡得透亮。
镇东头的青棠染坊门口蓝印花布在竹竿上飘成一片海风过时掀起褶皱像谁把天空揉碎了浸在水里。
染坊后院的老槐树下青娘正蹲在陶瓮前搅染液。
她穿月白粗布衫腕上系着靛青扎染的方巾发尾别着根木簪——那是去年染坏一匹布时父亲老周拍着桌子说女娃家学什么染匠她赌气自己刻的。
此刻木簪上沾了点茜草汁在暮色里泛着暗红倒像滴凝固的血。
扑棱! 檐角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青娘抬头见只灰扑扑的鸟撞在院墙上翅膀上沾着血羽毛根根倒竖像团被揉皱的破布。
她放下染杵跑过去那鸟也不躲歪着脑袋看她眼睛却亮得惊人竟泛着金红的光。
哎哟造孽。
青娘解下帕子轻轻裹住它。
鸟儿很轻比她养过的芦花鸡还轻可伤口里嵌着碎瓷片血珠子顺着指缝往下淌。
她把鸟揣进怀里能摸到它心跳如鼓一下一下撞着她心口等我我去拿药。
老周的药箱在堂屋梁上青娘踩着木凳去够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
两个戴皂隶帽子的人扒着篱笆往里瞧其中一个叼着旱烟:听说青棠染坊的闺女会调奇色?上个月那匹雨过天青的布被苏州布商出二十两银子买走了? 嘘——另一个压低声音听说宫里传旨了让各省送能工巧匠进京城。
这染坊的丫头要是肯把配方交出来...... 青娘的手顿在房梁上。
药箱咚地砸在木凳上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她抱着药箱冲回后院那只鸟正用喙梳理被血粘住的羽毛见她过来忽然开口:莫怕。
声音清凌凌的像山涧里的泉。
青娘手一抖药箱摔在地上朱砂、石青、藤黄滚了一地。
鸟儿扑腾着跳上石桌伤口已经结了痂金红的眼睛映着她发愣的脸:我是凤凰涅盘时被雷劈落了。
凤凰?青娘想起小时候听的说书人讲凤凰是百鸟之王浴火重生时其羽若丹其光若霞。
可眼前这只鸟除了眼睛亮些分明就是只普通的灰雀。
你不信?凤凰歪头那你且看。
它扑棱着飞到院角那丛野菊前。
青娘常采这些花染鹅黄可此刻野菊的瓣尖竟泛起金芒像被撒了把碎金子。
凤凰又啄下一片樟树叶绿叶子在它爪下转了两圈竟变成透亮的翡翠色。
青娘凑近看叶脉里流动着细碎的光像是把日月都揉进了叶子里。
这是...... 灵韵。
凤凰的声音轻得像片云天地间有些草木藏着日月精华凡人看不见。
我能引它们显形你若用它们染布...... 青娘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染匠的手艺不过是借个天时地利。
可此刻她望着凤凰爪下变色的草木心跳得比染缸里的靛蓝还快。
她扯下帕子蘸了点野菊的金汁往布上一染——那布先是鹅黄接着泛起金斑最后竟透出满幅霞光像把晚霞揉碎了织进去。
凤凰锦!凤凰轻声说这是我涅盘时见过的颜色只有最干净的染匠能染出来。
从那以后青棠染坊的门槛被踏平了。
青娘用凤凰衔来的灵草染出流霞缎、星汉绸、月白绡每匹布都带着活气:月白绡在夜里会泛着幽蓝像把银河裁进了布里;流霞缎晒过太阳后会隐隐透出牡丹的影子仿佛布里藏着座花园。
镇上的人都说青娘是撞了大运可老周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宫里的人来了三拨上个月还送了帖子说要召你进京城当尚衣局女官。
他把旱烟杆往青娘手里一塞你娘走得早我就你这么个闺女...... 青娘没接烟杆。
她望着后院的老槐树凤凰常蹲在枝桠上金红的眼睛望着她有时会轻轻啼叫两声像在说别怕。
她摸了摸怀里的帕子——那是用凤凰衔来的第一株灵草染的至今还留着淡淡的金芒。
变故来得比梅雨季的暴雨还急。
五月初八夜里青娘在染缸前看最后一匹凤凰锦晾干突然听见狗叫。
她跑出去只见院门口站着几十个官兵为首的举着圣旨黄绢子在风里猎猎作响:奉圣谕青棠染坊青娘着即日进京为皇后娘娘染制吉服。
钦此! 不去!青娘攥紧帕子我爹年纪大了染坊离了我不行。
放肆!为首的官兵甩了她一鞭子你当这是你家染坊?皇上的旨意也敢违抗?他转头对身后的兵丁喊把人给我绑了! 青娘被按在地上手腕被麻绳勒得生疼。
她望向后院的老槐树凤凰不在枝桠上——往常这个时候它总在那里等她。
她心里一沉突然听见扑棱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在她脚边。
是凤凰。
它的羽毛不再灰扑扑而是泛着五彩的光尾羽像燃烧的火焰。
官兵们愣住了为首的正要拔刀凤凰突然开口:青娘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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