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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民间故事大杂烩第26章 纸马渡阴

苏州城外有个纸扎巷青石板路被雨打湿了千年每块砖缝里都浸着檀香与浆糊的气味。

巷尾第三间门脸挂着褪色的陈记纸扎幌子檐角铜铃被穿堂风撞得轻响正是陈阿九的铺子。

阿九今年三十有三十二岁没了爹跟着娘学扎纸扎。

他那双手生得奇捏竹篾如绕春蚕裁棉纸似裁云锦扎出的金童玉女眼尾含情麒麟凤凰振翅欲飞连城隍庙的老庙祝都说:陈家小子这手活计比阴司里的判官笔还灵。

只是近些日子阿九的手有些抖。

娘病在床上整月了汤药灌下去如泥牛入海昨夜更说了胡话攥着他手腕直念叨:你爹的马镫...你爹的马镫... 阿九跪在床前替娘掖被角月光漏进窗棂照见床头那只旧木箱。

箱盖雕着精忠报国四个字是他爹陈铁山当年在军中用的鞍鞯。

爹十六岁投军二十岁做了旗手二十五岁那年北边的狼骑破了雁门关从此再没回来。

阿九啊娘临咽气前突然睁眼指腹蹭过他手背上的老茧你爹走时说等打完仗要给我扎匹红鬃马...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怕自己回不来想让纸马替他驮我回家。

阿九喉头哽住喉结动了动:娘您放心等明儿我扎匹最俊的红鬃马烧给您和爹。

娘笑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像朵晒干的菊花慢慢绽开。

她伸手摸向枕头下摸出个油布包塞到阿九手里:这是你爹的腰牌当年他托人捎回来的...说若有一日要见官拿这个。

阿九握着腰牌触手生温仿佛还能感觉到爹掌心的茧子。

腰牌是青铜的刻着陈铁山三个字背面有道深深的刀痕想来是当年拼杀时留下的。

第二日阿九关了铺子专心扎纸马。

他选了最韧的斑竹做骨架最白的绵纸做马身连马鬃都是一根一根捻的掺了朱砂染成枣红色。

最费功夫的是眼睛——他记得爹说过好马的眼睛要亮得能照见千里于是他用铜丝挑了点琉璃末混着蜂蜡点进去等蜡冷却那眼睛便有了活气看一眼便觉要嘶鸣起来。

第七日傍晚纸马扎成了。

阿九把它立在院当中夕阳透过窗纸斜照进来红鬃马的眼瞳竟泛起金红的光像是活物在呼吸。

他摸出三柱香插在香炉里对着纸马拜了三拜:爹您看看儿子扎的马可像样? 香灰簌簌落在供桌上忽有穿堂风卷来纸马的四蹄竟轻轻踏动马鬃无风自动。

阿九惊得后退半步却见那马慢慢转了个身马头正对着他眼睛里的光更盛了像是有什么在催促。

您...您要带我去哪?阿九试探着伸出手纸马竟低下头用湿润的鼻尖蹭他的掌心——和真马一个模样。

月上柳梢时阿九把纸马抱进堂屋。

供桌上摆着娘的牌位还有爹的腰牌。

他点燃纸钱看着火苗舔舐着黄表纸忽听院外传来马嘶。

那声音清越悠长像是穿过层层雾霭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纸马突然挣脱他的怀抱四蹄生风般冲出门去。

阿九追出去时只见月光下一匹红鬃马踏着青石板路狂奔马背上隐约有个人影穿着褪色的玄色短打腰间系着块青铜腰牌。

爹!阿九喊了一声也跟着追上去。

纸马跑得极快转眼出了城沿着青石板官道往北而去。

秋夜的风卷着枯叶打在脸上阿九却觉得浑身发烫那马跑得越快他越觉得亲切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爹骑在真马上他揪着马镫跟在后面跑。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大河。

河水黑得像墨浪头翻卷着露出森森白骨。

纸马却在河边停住仰头长嘶。

阿九这才看清对岸影影绰绰有座城楼城门上挂着两盏红灯笼上书酆都二字。

到了。

马背上的人影开口了声音沙哑却熟悉。

阿九猛地抬头月光下那人穿着件补丁摞补丁的玄色短打左脸有道刀疤正是他爹陈铁山! 爹!阿九扑过去却穿过了爹的身影。

他这才惊觉自己还站在阳间爹和马都裹在一团雾气里像是被一层半透明的纱罩着。

阿九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你娘走的时候一定很想我吧? 阿九点头眼泪砸在青石板上:她临终前还念叨您的马镫。

爹笑了刀疤跟着颤动:当年我在前线总想着等打退了北狄就骑最俊的马回家。

谁成想...那仗打得太惨我所在的旗营全折了。

我抱着战死的兄弟往回跑可等赶到家你们娘儿俩已经搬去了城外... 您怎么不托梦?阿九抽着鼻子问。

我想托可怨气缠得紧。

爹的身影更淡了我在阴司里游荡了十年总觉得对不起你们娘儿俩。

前儿听阴差说阳间有个扎纸马的匠人手艺极精能扎活物通阴阳。

我一打听是你。

马突然昂首嘶鸣阿九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纸马身上涌出来像是团炽热的光。

爹的身影渐渐凝实连脸上的刀疤都看得清了:你扎的马有灵性是因为你的心意比纸扎还真。

阳间的匠心能通幽冥你娘的执念我的执念都在这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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