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民间故事大杂烩第270章 薪火石
腊月的雪片子砸在青瓦上碎成细粒簌簌落。
西屏村的灶膛早熄了火王阿婆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袍蹲在门槛上搓着冻红的手——锅里最后一捧野菜汤结了冰锅底凝着层白霜硬邦邦硌着锅沿。
阿公山神庙的老周头说后崖石洞里有块活石。
十六岁的小豆子扒着窗沿哈出的白气在窗纸上洇出团模糊的圆。
他说那石头会自己发热能烧得满洞暖烘烘的。
王阿公摸了摸胡子上结的冰碴浑浊的眼珠动了动。
他记得五十年前闹大旱老辈人也是这么说的。
那时他在山脚下放牛亲眼见几个后生挖开石缝捧出块赤红的石头。
石头往地上一放冰碴子滋滋响着化了半里外的枯井都冒起热气。
可后来呢?他搓了搓手指甲缝里还嵌着当年的冻疮疤——后来土地裂得能塞进拳头麦种撒下去不发芽第二年春上连最耐寒的老松树都枯成了柴。
去把石洞口的雪扫了。
王阿公突然站起来震得梁上的蛛网簌簌落。
明儿个天一亮咱们就去搬那石头。
石洞在村后三里地的鹰嘴崖下。
二十几个壮劳力扛着铁锨踩着齐膝深的雪往山上挪。
小豆子举着火把在前头照路火光映得崖壁上的冰棱像水晶帘。
快到洞口时老周头突然拽住王阿公的胳膊:使不得!我爷爷说过这石头是地底下的火魂吃多了要反噬的! 反噬?王阿公扯了扯被雪水浸透的棉袄昨儿夜里又有三户人家的娃子冻得抽抽张铁匠家的牛棚塌了半面墙牛腿都压断了。
他指了指身后冻得发抖的人群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全村人都喂了狼。
老周头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话。
众人合力扒开洞口的积雪一团红光轰地窜出来——是块磨盘大的石头表面泛着珊瑚般的光泽凑近了能听见细碎的噼啪声像有人往火盆里撒了把松子。
快抬!王阿公喊了一声。
四个壮小伙刚要伸手石头突然自己动了骨碌碌滚进人群中央。
所有人都惊得后退两步却见那石头越变越烫红光漫过雪地把半里路的冰碴子都融成了溪水。
当天夜里西屏村的每间屋子都烧起了这石头。
王阿婆把石头搁在灶膛边冷锅热汤很快就咕嘟冒泡;张铁匠把石头垫在铁砧下冻僵的手指捏起锤子来不再打颤;最妙的是村头的老井石头往井沿一放水面腾起的热气能在井口结层雾浇在冻土上第二天就能翻出松软的黑泥。
比往年暖和多啦!小豆子在院子里追着雪球跑棉鞋踩在化了雪的地上阿公你看我堆的雪狮子耳朵都没硬! 王阿公摸着新抽的麦苗心里却像揣了块冰。
他记得老辈人说地有地的脾气冬寒是为了让泥土歇口气藏足养分。
可今年冬天太暖了麦苗长得疯茎秆细得像筷子根须却浅得能看见。
更怪的是村东头的菜地前天还绿油油的萝卜缨子一夜之间全蔫了叶子卷成了干条。
阿公!小豆子从村外跑回来裤脚沾着泥后崖的石洞...洞口的石头没了! 王阿公猛地站起来手里的烟杆啪地掉在地上。
他跟着小豆子往山跑远远就看见石洞口空着只余一片焦黑的痕迹像被什么大火烧过。
再往山下看更骇人——原本绿油油的麦田此刻全变成了灰黄色麦秆子东倒西歪像是被火烤过;村头的老井干了井沿裂着缝像张干渴的嘴。
是石头...石头跑了。
老周头喘着粗气我今早去看洞里只剩滩水还冒着热气。
王阿公跪在地上抓起把土。
土还是热的却带着股焦糊味像被烧过的砖窑。
他突然想起五十年前那些搬走石头的人后来怎样了?听老辈说他们把石头运到了山外的大户人家换了许多金银。
可第二年春天那大户人家的良田全变成了荒滩连喝的水都带股苦味最后只能举家搬走再没回来过。
得把石头找回来。
王阿公抹了把脸上的雪水就算它肯回来咱们也不能要了。
上哪儿找去?张铁匠蹲在地上用锤子砸着冻土那石头会自己跑说不定早跑到山外去了。
它会回来的。
王阿公望着远处的山梁它吃够了咱们的地气总得找个地方泄火。
果然第七天夜里石洞方向传来闷雷似的响声。
王阿公带着全村人摸黑上了山就见石洞前的雪地上有串焦黑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山涧里。
等他们赶到山涧却见那石头正躺在水潭中央红光渐渐暗了表面布满裂纹像块烧过的琉璃。
快捞上来!小豆子脱了棉袄就要跳被王阿公一把拽住。
他盯着石头突然笑了:不用捞。
为啥?老周头不解。
它累了。
王阿公蹲下来伸手摸了摸石头。
这次石头不再是滚烫的反而带着股凉意像块被浇灭的炭。
它吃了咱们的地气又喝了山涧的凉水现在两头不讨好。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雪明天开始咱们把石头埋回山里最深的地缝里再用石板封死。
往后冬天再冷也不碰这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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