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大罗盘第194章 黔山沐雪
建文四年六月十二夜晚寅时刚过南京城金川门瓮城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烈酒气。
昨夜谷王朱橞以犒赏守军为名将戍卫此门的将领灌得烂醉如泥此刻仍瘫在营房内鼾声如雷。
当沉重的门栓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被撤下巨大的城门在数十名降卒的奋力推动下发出呻吟般的长响缓缓洞开时城头上残余的守军才从懵懂中惊醒。
燕军前锋铁骑如一道黑色的铁流在熹微的晨光中汹涌而入! “燕逆入城了!”惊恐的呼喊瞬间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有人丢下长矛跪地求饶瑟瑟发抖;有人转身欲逃却被疾驰而来的燕军轻骑如割草般斩落马下鲜血喷溅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蜿蜒如蛇。
绝望的惨叫、战马的嘶鸣、铁蹄踏过血泊的粘稠声响混杂在一起金川门内顷刻化作修罗屠场。
这仅仅是南京城血色黎明的开端。
朱棣勒马停在巨大城门洞的阴影深处玄铁重甲在瓮城上方漏下的惨淡天光里泛着幽冷。
他微微仰头目光扫过门楣上“金川门”三个黯淡的鎏金大字伸出手指尖拂过粗砺的门柱。
洪武年间能工巧匠精心雕琢的祥云纹饰早已漆皮剥落触手粗粝冰冷如同这摇摇欲坠的江山。
身后传来李景隆那刻意拔高、却难掩颤抖的谄媚贺声:“天佑燕王!神兵天降克定京师!”这位曾统帅朝廷百万大军的主帅此刻佝偻着腰身脸上堆砌着僵硬到近乎扭曲的笑容试图在血火中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朱棣甚至未曾回头只从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那目光如同淬了北地寒冰的利刃扫过李景隆惨白的脸。
李景隆喉头剧烈滚动后面的话语生生冻在喉间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朱棣不再看他猛地一夹马腹玄色战马长嘶一声驮着他向皇城深处疾驰而去碗口大的铁蹄重重踏过地上尚未凝固的黏稠血浆溅起一片猩红。
从金川门通往皇城的朱雀大街此刻死寂如墓。
临街店铺门板紧闭只有零星破损的窗纸后偶尔闪过窥探的、充满惊惶的目光。
燕军军纪森严“擅掠民财者斩”的命令如同悬顶利剑。
前锋骑兵控紧缰绳战马蹄铁小心避过路旁倾覆的货担和散落的瓜果;紧随其后的大队步兵沉重的步伐踏在青石板上整齐划一的甲叶碰撞声铿然作响汇成一股沉闷而压抑的洪流在空旷的长街上震荡回响宣告着新主的威严。
行至通济门朱棣眼角余光瞥见城头那面残破不堪却仍在晨风中徒劳飘摇的建文龙旗眉头微蹙朝身旁的朱能略一颔首。
片刻之后一面狰狞的、绣着巨大“燕”字的黑色大旗便如乌云般急速升起带着蛮横的力道彻底取代了那抹刺眼的明黄在南京城头猎猎招展。
皇城午门外最后的抵抗正在进行。
数十名锦衣卫背靠朱漆斑驳的巨大宫门手中的绣春刀大多已卷刃崩口象征身份的飞鱼服被鲜血和尘土浸染得看不出本色。
他们是建文皇帝最后的死士眼神中只剩下决绝的疯狂。
面对潮水般涌来、甲胄鲜明的燕军精锐他们组成了一道单薄却如同磐石般的人墙。
燕军弓箭手在百步外冷漠地列开阵势随着一声令下箭矢离弦的尖啸撕裂空气密集如飞蝗! 噗!噗!噗! 锋利的镞尖穿透甲叶、撕裂血肉的闷响不绝于耳垂死者压抑的痛哼与沉重的倒地声此起彼伏。
当朱棣在亲卫簇拥下策马抵达时午门前精美的汉白玉栏杆和雕龙御道已成了狰狞的血槽粘稠的血液在石缝间缓缓流淌。
仅存的十几名锦衣卫背抵着沉重的宫门用伤痕累累的身体做着最后的徒劳支撑喘息粗重如拉风箱。
朱棣抬手止住了后续如潮的攻势。
他的声音穿透浓重的血腥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宫门前:“朕奉《皇明祖训》清君侧诛奸佞靖国难!尔等忠勇可嘉然大厦已倾独夫将亡何苦为之殉葬?开门归顺不失封侯之位!”宫门后那粗重的喘息和兵刃拄地的声响骤然沉寂下去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内外。
时间仿佛凝固。
终于那扇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沉重无比的朱漆宫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被一只染血颤抖的手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隙。
一缕昏暗的光泄入了大明帝国的心脏。
千里之外的黔西北小龙塘锁龙井畔的景象惨烈得令人窒息。
巨大的雌虎斑奴庞大的身躯瘫伏在冰凉的井台石上曾经威风凛凛的金黄皮毛被大片干涸发黑的血迹污染。
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撕裂了她柔软的腹部那是为守护井口硬撼巫王残魂凝聚的血色长针时留下的致命伤。
她的头颅无力地垂向井口幽深黑暗的方向仿佛至死仍在警惕着井下的威胁。
听风和啸林两只半大的虎崽紧紧地依偎在母亲冰冷的身躯旁它们不再像往日般嬉闹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巨大的惊恐与茫然。
听风不停地用湿润的鼻子拱着斑奴僵硬的脸颊喉咙里发出细弱而哀伤的呜咽;啸林则伸出粗糙的舌头一遍遍徒劳地舔舐着母亲腹部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唤醒沉睡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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