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葬第66章 义军
孩子消失的方向有一片被火烧过的黑林子。
焦黑的树干像一根根戳向天空的骨头脚踩上去炭灰没过脚面。
空气里还有股焦糊味混着尸臭。
小栓捂着鼻子走得跌跌撞撞。
“哥俺难受。
” 陈渡把他背起来。
孩子轻得像一捆柴。
阿青走在前面步子有些飘。
她的伤口在溃烂脸色灰白。
穿过黑林子前面是个山谷。
谷底有条快干涸的小溪溪水浑浊漂着死虫子。
他们趴下喝了几口水是苦的。
阿青靠在一块石头边撕开胳膊上的布条。
伤口周围的肉翻卷着流黄水。
她抓了把土想往上按被陈渡拦住。
“不行会烂得更厉害。
” 他在溪边找到几株车前草嚼碎了给她敷上。
阿青闭着眼额头滚烫。
“得找点吃的。
”陈渡说。
干粮早就没了昨天到现在只喝了那几口苦水。
山谷里光秃秃的只有些带刺的灌木。
他掰了几根嫩枝剥了皮里面是白色的芯嚼起来有点涩但能咽下去。
小栓吃了两根摇摇头:“哥俺肚子疼。
” 陈渡知道这是饿过头了。
他自己也胃里绞着疼。
后半晌阿青烧得更厉害了开始说胡话。
一会儿喊“顾老”一会儿喊“快走”。
陈渡把最后一点水喂给她她呛了几下又昏睡过去。
太阳偏西时陈渡决定出去找点像样的吃的。
他把小栓拉到阿青身边。
“看着阿青姐哥去找吃的。
任何人来都躲起来不出声。
” 小栓抓住他的衣角:“哥你回来不?” “回来。
”陈渡摸摸他的头“一定回来。
” 他沿着山谷往外走。
出了谷是片丘陵稀稀拉拉长着些歪脖子树。
他看见一只灰兔子在啃草根捡起石头想打兔子嗖地窜没了影。
他又找了几个可能有野鼠的洞掏了半天只摸到一手湿泥。
天快黑了。
陈渡心里发急正想往回走忽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是烤东西的香味。
他循着味道小心翼翼摸过去。
翻过一个小土坡看见坡下有火光。
是几个人围坐在火堆旁。
看穿着不像官兵也不像农夫。
他们穿着杂色的衣服有的甚至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半截官服但都破破烂烂。
一共五个人正在烤一只獐子。
陈渡躲在坡上的草丛里咽了咽口水。
獐子肉被烤得滋滋冒油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那几个人一边烤火一边低声说话。
“……妈的王麻子那队人栽了一个没跑出来。
” “听说是因为抢了‘四海货栈’的粮车?” “可不是?黑吃黑踢到铁板了。
” “大当家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让咱们最近都缩着点。
等风头过去……” 陈渡心里一动。
这些人莫非就是矿工说的“义军”? 他正犹豫要不要现身忽然脚下一滑踩落几块石子。
“谁?!”下面的人立刻警觉抓起手边的刀棍。
陈渡知道藏不住慢慢站起身举起双手:“过路的饿得慌闻着香味来的。
”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
一个脸上带刀疤的汉子走过来上下打量他:“就你一个?” “还有我弟和……我姐。
”陈渡说“他们在那边山谷里我姐病得快不行了。
” 刀疤脸回头看了看同伴。
一个年纪稍大的瘦高个走过来他像是领头的。
“你从哪来?” “南边逃荒。
” “南边哪?” “清江浦。
”陈渡说了老家运河边的一个地名。
瘦高个眼神锐利:“清江浦?口音不太像。
” 陈渡心里一紧。
他离家日久口音确实杂了。
“跟家里走散了到处走口音就乱了。
”他尽量镇定。
瘦高个没再追问看了看他干裂的嘴唇和破烂的衣服:“你说你姐病了?” “嗯伤口烂了发高烧。
” 瘦高个对刀疤脸点点头:“去看看。
” 陈渡带着他们回到山谷。
小栓看到生人吓得往阿青身边缩。
阿青还昏睡着。
瘦高个看了看阿青的伤势皱眉:“这伤拖久了得弄点草药。
” 他吩咐一个手下回去拿东西。
没多久那人拿来一小包草药粉和一块烤獐子肉。
陈渡把肉撕开先喂给小栓几块又嚼了些喂给阿青。
阿青无意识地吞咽着。
刀疤脸递给陈渡一块肉。
陈渡接过来狼吞虎咽。
肉有点焦但这是他这些天吃过最好的东西。
吃完瘦高个才开口:“我姓孙兄弟们都叫我孙老柴。
你们什么打算?” 陈渡看着昏睡的阿青:“想往北走找个能安身的地方。
” 孙老柴笑了笑笑容里没什么温度:“这世道哪有什么安身的地方。
北边在打仗东边闹饥荒西边是黑矿。
也就这山里还能喘口气。
” “你们是……义军?”陈渡试探着问。
孙老柴没否认:“活不下去的人凑在一起讨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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