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葬第56章 渔火
岔路口往南是条土路被牛车压出深深的车辙。
晨露打湿了裤脚凉意顺着布料往上爬。
小栓走得很慢一步一趔趄。
“哥俺脚疼。
” 陈渡蹲下身看孩子的脚底板又磨出了新泡混着旧伤惨不忍睹。
他撕下衣襟给小栓包扎。
“上来。
”他转过身。
“哥你背不动......” “上来。
” 小栓趴在他背上轻得像片羽毛。
陈渡掂了掂觉得这孩子比在木屋时又轻了些。
土路蜿蜒穿过一片稻田。
早稻熟了金灿灿的有农人在收割。
看见他们都直起腰来看。
“讨口水喝。
”陈渡对一个老农说。
老农指了指田埂上的瓦罐。
水是凉的带着泥土味。
小栓喝得急呛着了。
“慢点。
”陈渡拍他的背。
老农打量他们:“逃荒的?” 陈渡点点头。
“往南走吧。
”老农叹口气“北边又打起来了。
” 中午时分看见一条河。
河面很宽水流平缓。
有个渡口停着几条渔船。
渡口旁有个茶棚坐着几个等船的人。
陈渡摸了摸怀里的钱袋牵着小栓走过去。
“过河多少文?”他问船夫。
船夫正在补网头也不抬:“一人五文。
” 陈渡数出十文钱。
船夫接过钱指了指最小的那条船:“上船吧。
” 船很旧船板开裂渗着水。
小栓紧紧抓着陈渡的衣角。
“怕水?”船夫问。
小栓点点头。
“怕水可不行。
”船夫笑了“这世道水陆都得熟。
” 船到河心对岸越来越近。
能看见岸边的柳树还有树下歇脚的人。
“那是哪?”陈渡问。
“柳林渡。
”船夫说“过了河就是江南地界了。
” 靠岸时船夫突然压低声音:“最近查得严小心些。
” 陈渡道了谢牵着小栓上岸。
江南的土地很软踩上去像踩在棉花上。
柳林渡是个小镇青石板路湿漉漉的两旁的店铺已经开了门。
空气里有股腥味是鱼腥混着水汽。
小栓饿了眼巴巴地看着路边的包子铺。
陈渡买了两个肉包子热乎乎的油浸透了纸包。
“慢慢吃。
”他把包子递给小栓。
小栓吃得很香嘴角都是油。
陈渡看着他心里酸酸的。
这孩子连肉包子都觉得是稀罕物。
他们在镇外找了个破庙歇脚。
庙里供着河神香火早就断了。
供桌上积着厚厚的灰有老鼠在角落里窸窣作响。
“今晚住这。
”陈渡说。
他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铺上干草。
小栓累坏了倒头就睡。
夜里下起了雨。
雨点敲打着破屋顶滴滴答答。
陈渡睡不着听着雨声想起这一路的艰辛。
从运河到地宫从白石村到柳林渡他们像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
天亮了雨也停了。
小栓还在睡脸上带着笑可能梦见了肉包子。
陈渡去镇上打听消息。
茶馆里人不多几个老人在下棋。
“听说北边抓得很紧。
” “可不是连孩子都不放过。
” “这世道......” 陈渡要了碗最便宜的茶坐在角落里听。
从老人们的闲聊中他得知官兵已经搜到江南了但力度比北边小些。
回去时他买了些米和咸菜。
破庙里小栓已经醒了正用树枝在地上写字。
“哥你看。
”他写了个“江”字。
“写得很好。
”陈渡摸摸他的头。
他们在破庙住了三天。
白天陈渡去镇上找零活干;晚上教小栓认字。
江南的方言很难懂但当地人还算友善。
一天陈渡在码头搬货时听见两个船夫的对话: “老周家的船昨晚沉了。
” “怎么回事?” “说是撞了暗礁一家五口都没了。
” 陈渡心里一动。
晚上回去他对小栓说:“咱们学划船吧。
” “为啥?” “多一样本事多一条活路。
” 他们在河边找到条废弃的破船船底漏了但还能浮起来。
陈渡用旧衣服堵住漏洞教小栓划桨。
江南的水和运河不同更柔更缓。
小栓学得很快没几天就能独自划一小段了。
“哥你看!”他兴奋地喊着小脸通红。
陈渡站在岸边看着他在水上的身影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一天傍晚他们在河边练船时遇见个老渔夫。
老人正在收网网上挂着几条银光闪闪的鱼。
“娃娃会水?”老人问小栓。
小栓摇摇头又点点头。
老人笑了从网上取下条小鱼递给他:“拿着烤着吃。
” 小鱼还在蹦跳鳞片闪着光。
小栓小心翼翼地捧着像捧着宝贝。
从此他们常来河边看老渔夫打鱼。
老人姓周孤身一人住在一条破船上。
他教他们认鱼教他们看水流。
“水是有脾气的。
”老周说“顺它的性子它就对你好;逆着来就要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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