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葬第三百四十三回盐警马三
三河咀地如其名三条咸水河汊在这里扭结着汇入海湾。
岸边是白花花的盐田风里常年带着海腥和苦咸味。
盐警分队的驻地是几排低矮的砖房围了个院子旗杆上挂着面褪色的旗帜在海风里无精打采地卷动着。
水牛将陈继祖和启明送到时已是后半夜。
分队长马三还没睡就着豆大的油灯在擦他那把保养得锃亮的驳壳枪。
这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黑红脸膛寸头眉毛很浓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抿着透着一股行伍之人的硬朗和不易接近。
听了水牛的交代马三没多话只上下打量了继祖和启明几眼目光在启明肩头的伤处停留一瞬瓮声瓮气地对旁边一个弟兄道:“带他们去东头那间空屋弄点吃的。
”说完又低头继续擦他的枪仿佛来的只是两只不相干的野猫野狗。
东头的空屋堆着些杂物只有一张破板床和一张歪腿桌子。
盐警送来了几个冷窝头和两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条件简陋但比起芦苇荡里的颠沛流离已是天上地下。
启明饿得狠了抓起窝头就啃。
继祖却没什么胃口他透过破窗望着外面黑沉沉的盐田和海天交界处那抹微光心中忧虑并未减轻。
这马三看着不像易于相处之辈赵团长的信真能管用吗?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马三对他们谈不上热情也谈不上怠慢每日两顿糙米饭管饱但从不主动与他们交谈。
盐警分队的日子似乎也很单调除了例行巡逻便是操练、擦枪、补渔网。
继祖注意到马三治军颇严手下十几个盐警令行禁止虽装备简陋但精神头还算足。
而且这些盐警对马三极为信服眼神里带着敬畏这不单单是上下级的关系。
这日傍晚继祖鼓起勇气走到正在院中磨匕首的马三身边。
“马队长叨扰了。
” 马三头也没抬继续磨着刀刀刃在磨石上发出规律的“沙沙”声。
“有事?” “多谢马队长收留。
只是……我们在此恐怕会给队长和弟兄们招来麻烦。
”继祖试探着道。
马三停下动作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刀子一样:“麻烦?干盐警这行哪天没麻烦?海盗、私盐贩子、克扣军饷的上司哪个不是麻烦?”他哼了一声“赵团长既然开了口我马三这儿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只要你们安分待着外面的事有我。
” 这话说得硬邦却让继祖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这马三是个重诺的汉子。
“只是”马三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起来“赵团长信里说让你们查‘福安客栈’那伙人的实证。
你们有什么线索?” 继祖便将张阿大那夜所见——穿长衫的头目乘快船往省城方向、小野在客栈窗口观察守备团——以及后来水警队蹊跷拦截的事情说了一遍。
马三听完眉头拧成了疙瘩半晌没说话只是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匕首柄。
“穿长衫的……小野……”他喃喃自语眼神变幻“妈的这潭水果然深得很。
” 他站起身对继祖道:“这事我知道了。
你们别再往外传递消息一切等我安排。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不知去了哪里。
直到深夜马三才回来身上带着一股海风的咸腥和淡淡的烟草味。
他将继祖叫到自己那间同样简陋的队长室关上门低声道:“我派人去镇上摸了下底。
‘福安客栈’那伙人登记的是‘天津隆昌货栈’的客商但口音杂不像正经生意人。
他们包下了整个后院很少出门吃的用的都有人专门送进去。
”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最关键的是守备团内部传出消息团部机要室前天夜里遭了贼没丢东西但有人翻动的痕迹。
时间就在张阿大他们看到小野用望远镜观察团部之后不久!” 继祖倒吸一口凉气。
东洋人竟然胆大妄为到派人潜入地方部队的团部?他们想找什么? “还有”马三眼神冰冷“拦截张阿大的那队水警带队的分队长前天晚上在镇上‘醉仙楼’被人请客做东的是‘福安客栈’的一个伙计。
”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水警队果然被收买了!小野一伙人不仅在追查陈继祖和沉船案更在积极渗透、收买本地力量甚至意图窃取军事情报!他们所图绝非小事! “马队长这事必须立刻报告赵团长!”继祖急道。
“已经报了。
”马三沉声道“但赵团长那边也有难处。
省府周胖子那边压力很大几次来电催促交人。
南京来的那个巡视大员态度暧昧。
没有确凿证据赵团长也不能轻易动这伙东洋人何况他们还打着‘客商’的幌子。
” 他看着继祖目光如炬:“现在关键就在你们身上。
你们是活证据也是鱼饵。
只有拿到他们追杀你们、以及窃取军情的铁证赵团长才能动手南京那边也才好说话。
” 继祖明白了。
他们现在不仅是避难者更是诱出更大阴谋的诱饵。
这很危险但似乎是打破僵局的唯一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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