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葬第三百二十二回草蛇灰线
破庙里血腥气混着柴火的焦糊气呛得人脑门子发紧。
哑巴单手持短刀刀尖儿往下滴着血珠子另一只手捂着肩头指缝里殷红一片。
他周遭横七竖八躺了四五个土匪有的抱着腿嚎有的直接没了声息。
“过山风”刀疤脸气得扭曲他没想到这哑巴桩子这么硬折了好几个弟兄还没拿下。
“妈的给老子乱刀剁了!” 众土匪发一声喊又要涌上。
正在这当口庙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响夹杂着呜哩哇啦的唢呐声由远及近听着竟像是……官府的仪仗? “过山风”脸色一变竖耳细听。
没错是官锣动静还不小。
他啐了一口:“晦气!官狗子怎么摸上来了?撤!快撤!” 土匪们如蒙大赦也顾不得地上同伴搀起受伤的唿哨一声如同来时一般迅速消失在庙外的黑暗里。
哑巴持刀而立直到那锣声、脚步声到了庙门口才身子一晃靠住了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
他抬眼望去只见火把通明一队青衣皂隶拥着一个穿着官服、头戴镂花金顶(注:清代七品县令帽顶)的人走了进来正是那张县令和赵师爷。
后头还跟着十几个持刀拿锁的捕快为首一人身材魁梧目光锐利便是王捕头。
张县令用手帕掩着口鼻蹙眉扫了一眼庙内情形目光在哑巴身上停留一瞬又落到那受伤的土匪眼线身上。
那眼线一见官老爷如同见了亲爹爬过去抱住张县令的腿哭嚎:“青天大老爷!救命啊!他们是土匪……黑云寨的‘过山风’!要杀俺灭口啊!” 张县令一脚踢开她冷冷道:“本官收到线报说有土匪在此聚众滋事戕害良民特来剿拿!”他转向王捕头“王捕头将这匪妇还有……”他目光又转向哑巴“……这个受伤的一并带回衙门细审!其余匪徒给本官追!” “嗻!”王捕头应声示意手下拿人。
两个捕快上前就要锁拿哑巴。
哑巴眼神一厉短刀微抬。
“嗯?”王捕头上前一步手按在腰刀上一股煞气弥漫开来。
这是个真见过血的。
赵师爷忙打圆场:“这位好汉县尊老爷是来救你们的!你看这满地土匪若不是老爷来得及时你还有命在?跟老爷回衙门把事情说清楚自有你的好处。
” 哑巴看着张县令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又瞥见赵师爷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心里明镜似的。
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官府和土匪唱的是一出黑白脸。
但他此刻力竭重伤老船公他们下落不明硬抗只有死路一条。
他缓缓垂下短刀。
捕快上前用铁链锁了哑巴又拖起那哭嚎的匪妇。
张县令这才仿佛刚看见角落里昏死的陈渡(哑巴之前将他安置在神龛后阴影处)讶异道:“这还有一位?伤的如此之重一同抬回去好生医治也是人证。
” --- 深山老林。
老船公带着一群人跌跌撞撞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再无追兵声息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清点人数哑巴没跟上来陈渡也不见了众人心头都像压了块大石头。
三娘瘫坐在地望着来路眼泪止不住地流。
秀姑搂着两个孩子也是面色惨白。
孙二家抱着那捡来的婴孩唉声叹气。
“哑巴大哥他……”一个汉子哽咽道。
“闭肛!”老船公低吼眼圈却是红的“那小子……命硬得很!都给我打起精神!找个能藏身的地方天快亮了!” 他强撑着领着这群残兵败将又往更深、更密的林子里钻去。
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了一处被藤蔓遮掩大半的岩缝里面虽狭窄潮湿但极为隐蔽。
众人挤了进去惊魂甫定只剩下后怕和失去同伴的悲戚。
--- 县衙大牢。
阴暗潮湿气味熏人。
哑巴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肩头的伤已被简单包扎铁链锁住了手脚。
隔壁牢房关着那个匪妇还在喋喋不休地哭诉自己是良民是被胁迫的。
哑巴靠墙坐着闭目养神。
他在等。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哗啦一声打开。
进来的不是狱卒而是赵师爷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食盒的小厮。
赵师爷挥挥手小厮放下食盒退下。
他踱到牢门前隔着栅栏看着哑巴皮笑肉不笑:“好汉受委屈了。
” 哑巴睁眼平静地看着他。
“今日之事县尊老爷都查清楚了。
”赵师爷慢条斯理“你们是遭了土匪九死一生。
县尊老爷爱民如子已派人去寻你的那些同伴了。
”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哑巴的神色见对方毫无反应便继续道:“至于好汉你……身手不凡是条好汉。
窝在流民堆里可惜了。
县尊老爷惜才有意给你个出身。
只要你点个头在衙门里补个捕快的缺日后吃皇粮岂不强过颠沛流离?” 哑巴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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