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葬第39章 孤雏
陈渡被带走的那一夜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在阿青十三岁的人生里烫下了一道永难愈合的伤疤。
院门“哐当”关上的巨响爹被团丁推搡着消失在黑暗巷口的背影还有爹最后那声严厉到近乎狰狞的“回去!照顾好你娘!”每一个画面每一个声音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她心上。
她瘫坐在冰冷的院子里忘了哭也忘了怕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
夜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寒意激得她打了个哆嗦才猛地回过神来。
屋里传来秀姑微弱而含糊的呻吟。
娘! 阿青连滚带爬地冲进里屋。
油灯还亮着秀姑躺在床上似乎被外面的动静惊扰眉头紧皱着无意识地挥舞着枯瘦的手嘴里发出“啊……啊……”的焦急声响。
“娘!娘!我在这儿!”阿青扑到床前紧紧抓住秀姑挥舞的手那手冰凉硌得她生疼。
感受到女儿的触碰秀姑稍微平静了一些浑浊的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茫然地看着阿青嘴唇嚅动着却再也说不出清晰的字句只有大颗的眼泪从深陷的眼窝里滚落下来洇湿了枕头。
阿青看着娘无声的眼泪看着这个只剩下喘息和流泪的、曾经支撑着这个家的女人再想到不知被带到何处、生死未卜的爹一种灭顶的绝望瞬间将她淹没。
她想像以前那样放声大哭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她不能倒下去。
爹说了要照顾好娘。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弱却坚韧的丝吊住了她即将涣散的魂魄。
她用力抹了一把脸站起身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从头浇下。
刺骨的冰冷让她打了个激灵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她走回床边替秀姑擦去眼泪掖好被角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娘没事爹……爹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你睡吧我守着你。
” 秀姑似乎听懂了也可能是耗尽了力气慢慢闭上眼睛呼吸重新变得微弱而平稳。
阿青吹灭了油灯只在灶膛里留了一点微弱的火星。
她不敢让光亮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她搬来那个小凳子坐在床边在浓稠的黑暗里紧紧握着秀姑的手睁大眼睛警惕地听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动静。
这一夜格外漫长。
每一刻都像是在刀尖上煎熬。
天亮时分阿青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昏沉过去。
但没过多久她又被秀姑细微的咳嗽声惊醒。
天光透过窗纸灰蒙蒙地照进屋里一切都和昨天一样又好像一切都不同了。
她起身摸了摸秀姑的额头有点低烧。
她想起周大夫开的方子还有爹藏在床脚砖石下的钱。
爹不在了娘吃药吃饭都需要钱。
她走到堂屋费力地挪开床脚那块松动的砖石掏出那个沉甸甸的布包。
白花花的银元冰冷坚硬她数了数还剩下十八块。
这曾经是家里全部的指望如今像一座正在融化的雪山压在她稚嫩的肩膀上。
她拿出一块大洋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
她必须去抓药还要买点米。
她走到院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敢拉开一条门缝。
巷子里空无一人但那种无形的、被窥视的感觉比昨天更加清晰。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溜出家门低着头贴着墙根朝着周大夫医馆的方向小跑。
医馆刚刚开门阿贵正在打扫门口。
看到阿青一个人跑来脸色苍白眼圈红肿他愣了一下。
“阿青?你怎么……” “阿贵哥”阿青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努力保持着镇定“我……我来给我娘抓药。
”她把手里攥得温热的那块大洋递过去“还是之前的方子。
” 阿贵接过钱看了看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低声道:“你爹的事……我们听说了。
周大夫也很担心。
” 阿青的鼻子一酸连忙低下头:“我爹……他是冤枉的。
” 阿贵没接这话只是转身进去抓药。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包好的药出来递给阿青又额外包了一小包冰糖塞到她手里:“这个……给你娘含着润润嗓子。
” “谢谢阿贵哥。
”阿青接过药和冰糖低声道谢。
“快回去吧最近……少出门。
”阿贵叮嘱了一句眼神里带着同情。
阿青点了点头抱着药快步离开了医馆。
她能感觉到街上偶尔路过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异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她把头埋得更低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家。
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她才敢大口喘气。
短短一段路却像走了一辈子那么长。
接下来的几天阿青强迫自己像爹在家时一样熬药喂饭擦身清理。
她做得一丝不苟甚至比爹在时更加细致。
她不敢有丝毫差错仿佛只要维持住这个家的运转爹就总有一天会回来。
只是当她端着药碗看着娘茫然地吞咽;当她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饭桌前喝着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当她夜里被噩梦惊醒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再也听不到爹那沉稳的鼾声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恐惧便会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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