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葬第250章 针芒
定阴盘的指针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颤巍巍地指向东南。
那不是胡府的方向也不是码头更像是镇子边缘那片鱼龙混杂、棚屋林立的旧坊。
陈渡将罗盘揣入怀中冰凉的黄铜贴着皮肤带来一丝异样的清醒。
他没有立刻前往而是先绕道去了主街在人来人往的喧闹中穿行目光扫过街边的摊贩、茶楼里高谈阔论的闲人、以及巷口蜷缩的乞丐。
一切如常。
卖炊饼的汉子吆喝声洪亮绸缎庄的伙计哈欠连天孩童追逐打闹撞翻了菜篮引来妇人的斥骂。
生活的浊流滚滚向前似乎无人察觉水下潜藏的暗礁。
但陈渡怀里的定阴盘那细微的、持续的颤动像一根冰冷的针不断刺穿着这平静的表象。
他走到一个卖鱼汤的摊子前要了碗汤坐在油腻的条凳上目光似无意地扫过旧坊的方向。
那里房屋低矮拥挤晾晒的破烂衣物像一片片灰白的苔藓巷道狭窄如肠终年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劣质煤烟的气息。
指针稳稳地指着那里。
他慢慢喝完鱼汤汤汁寡淡带着一股河鱼特有的土腥气。
放下碗付了钱他起身不紧不慢地朝着旧坊走去。
越是靠近怀中的罗盘颤动得越是明显。
不是剧烈的摇摆而是一种低沉、持续的共鸣仿佛与某种藏匿在深处的庞大阴冷之物产生了感应。
旧坊的人口比主街密集但气氛截然不同。
这里的人眼神更多是麻木、警惕或狡黠。
光屁股的孩童在污水沟边玩耍瘦骨嶙峋的野狗夹着尾巴溜过。
几个敞着怀的汉子蹲在墙角晒太阳目光浑浊地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陈渡低垂着眼睑步伐平稳像一个偶然路过此地的寻常苦力。
他循着指针的指引在迷宫般的巷道里七拐八绕。
最终指针的颤动达到了顶峰几乎要跳出罗盘。
他停在了一条死胡同的尽头。
胡同很窄两侧是斑驳脱落的土坯墙尽头是一扇低矮、歪斜的木门门上没有锁只用一根麻绳松松地拴着。
门楣上方挂着一面边缘破损、蒙着厚厚灰尘的八卦镜镜面早已模糊不清。
就是这里。
陈渡没有贸然上前。
他退到巷口拐角处借着一堆废弃的破箩筐隐匿身形静静观察。
这扇门后是什么?是阴墟的另一个据点?还是那邪物核心的藏身之地? 时间一点点过去。
旧坊里偶尔有人进出但无人靠近那条死胡同。
日头渐渐升高空气中的霉味愈发浓重。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扇歪斜的木门突然从里面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身影闪了出来。
不是想象中的黑衣人或者诡异之徒而是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灰色短褂、佝偻着背的老头。
他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手里提着一个空了的乌泥药罐步履蹒跚地朝着巷外走来一边走一边低声咳嗽看起来就是个贫病交加的老坊民。
陈渡屏住呼吸目光锐利如鹰。
就在那老头经过他藏身的箩筐堆时一阵微弱的风卷起地上的尘土。
老头抬手挡了挡眼睛那宽大破旧的袖口落下露出手腕。
在他干瘦、布满老年斑的手腕内侧靠近脉搏的地方陈渡清晰地看到了一小片——青灰色的、蛛网般的纹路! 与李家集死者耳后的纹路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淡范围更小像是刚刚浮现不久! 这老头……也被侵染了?! 他不是阴墟的人他是……受害者?还是说他是那邪物新的、更隐蔽的“皮囊”? 老头似乎并未察觉任何异常他提着药罐咳嗽着慢吞吞地走出了巷子混入了旧坊嘈杂的人流中转眼不见了踪影。
陈渡的心沉了下去。
情况比他预想的更糟。
那邪物核心不仅逃脱而且已经开始以更隐秘、更不易察觉的方式侵染普通人!它不再仅仅依赖幽冥铁信标而是能够直接通过某种途径在活人身上种下“标记”! 这老头看起来神智清醒行动自如与常人无异。
若非那阵风若非他恰好抬手根本无人能发现他手腕上的异状。
这样的“感染者”在清江浦还有多少? 他们自己知道吗? 那邪物通过这些“感染者”又能做什么? 陈渡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这不再是简单的猎杀而是一场无声的瘟疫一场针对整个清江浦的、缓慢而恶毒的渗透! 他不再犹豫等那老头走远后他迅速来到那扇歪斜的木门前。
他没有解开麻绳而是用手指沾了点口水轻轻捅破门上的窗纸凑近朝里望去。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草药和某种腐败气味的怪味。
家徒四壁只有一张破床一个歪腿的桌子和角落里堆着的些破烂。
床上被褥脏污桌上放着一个豁口的碗。
看起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贫苦老人的居所。
但定阴盘的指针依旧死死地指向这间屋子颤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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