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葬第207章 水
阿青脖颈上的青灰色纹路像河面被风吹起的浅皱只一闪又隐没在皮肤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喝完水放下碗脸色缓和了些似乎把那老乞丐的话抛在了脑后。
“哥我去把院子再扫扫。
”她说着拿起靠在墙角的破扫帚走了出去。
陈渡看着她的背影没说话。
他走到窗边看着阿青在院子里一下一下地扫着地动作有些僵硬不如昨天麻利。
扫到那口老井旁边时她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井口幽深的水面看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动作。
下午陈渡出门想去置办些必要的生活用具。
清江浦比他离开时更萧条了仅有的几家铺子也早早关了门。
他在街上走着能感觉到一些躲在门缝后、窗棂后的目光偷偷打量着他这个“归来者”。
目光里有好奇有畏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他走到镇子东头的铁匠铺老铁匠还在只是炉火熄了铺子里堆着些锈蚀的农具不见新打的物件。
“渡哥儿?”老铁匠认出他放下手里的烟袋浑浊的眼睛里有些惊讶“真回来了?” “嗯。
”陈渡点头“想打把柴刀再买点钉子。
” 老铁匠咂咂嘴摇摇头:“柴刀还有把旧的你将就用。
钉子……没了好久没进料了。
”他打量着陈渡压低了声音“听说……上游那边不太平?说是……河里的东西让你给……” 他没说完但意思明显。
消息传得比船还快。
陈渡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问:“镇上的人好像少了很多。
” 老铁匠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烟袋吧嗒吧嗒抽了两口:“能走的都走了。
留下的都是些走不动的老家伙。
这地方……邪性。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陈渡“有些东西沾上了就甩不脱。
你回来了自己当心。
” 陈渡付了钱拿起那把锈迹斑斑的旧柴刀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经过镇口的老槐树。
槐树下几个老人坐在石墩上晒太阳看到他交谈声戛然而止目光复杂地落在他身上。
陈渡目不斜视地走过。
快到家时他看到阿青站在院门外正和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太太说话。
那老太太是隔壁的姓王丈夫早些年跑船没了一个人寡居。
王婆婆看到陈渡像是被吓了一跳挎着篮子的手紧了紧匆匆对阿青说了句什么就低着头快步走了像是躲着什么。
“哥你回来了。
”阿青迎上来接过他手里的柴刀“王婆婆刚送来几个鸡蛋说是……欢迎我们回来。
”她语气有些迟疑显然也感觉到了王婆婆的异样。
陈渡看了一眼王婆婆匆忙离去的背影没说什么。
夜里起了风吹得破窗纸哗啦啦响。
陈渡躺在床板上听着风声还有隔壁阿青似乎不太安稳的翻身声。
后半夜风停了万籁俱寂。
一种极细微的、像是水珠滴落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陈渡耳中。
滴答。
滴答。
声音来自隔壁阿青的房间。
陈渡悄然起身走到隔间门口。
声音更清晰了就是从里面传出的。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
月光比昨晚亮些照进屋里。
阿青躺在草铺上似乎睡得很沉。
但那滴答声依旧在响。
陈渡的目光在屋内扫视。
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干燥。
墙壁斑驳没有漏雨的痕迹。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阿青身上。
她的头发枕畔的那一部分在月光下看起来……湿漉漉的。
像是刚被水浸过。
滴答。
又一滴水珠从她发梢滴落落在铺着的干草上洇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淡的、河水的腥气。
陈渡站在原地看着那不断滴落的水珠看着阿青沉睡中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没有叫醒她也没有靠近。
只是静静地看着。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滴答声停了。
她头发上的湿意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很快变得干爽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只有干草上那几团小小的湿痕证明着并非梦境。
阿青翻了个身呼吸变得更加平稳悠长像是进入了更深沉的睡眠。
陈渡轻轻带上房门回到自己的床板躺下。
他睁着眼看着屋顶破洞处露出的几颗寒星。
第二天阿青醒来对昨晚的事毫无察觉。
她看起来精神很好张罗着要做早饭。
当她去井边打水时陈渡注意到她提上来的井水在桶里微微荡漾着水面似乎比平常更显得……幽深。
“哥今天天气真好。
”阿青一边生火一边说语气轻快“我们下午去河边走走吗?我看河边好像有野菜。
” 陈渡看着她被灶火映得发红的脸颊点了点头。
“好。
” 午后两人去了河滩。
阳光照在河面上泛着粼粼金光。
阿青提着个小篮子在河滩的碎石间寻找着可食用的野菜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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