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暄阳第3章 饥荒二
她是村塾里唯一的女童先生起初不肯收是爹爹背了一篓新打的野味又塞了半吊钱才换来先生点头。
她珍惜极了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把弟弟们安顿好再跑去学堂。
她比所有男孩子都认真背书的声音最响亮写字最工整。
先生渐渐喜欢她私下借书给她她如饥似渴地读夜里就着油灯把《千字文》《百家姓》翻得卷了边。
弟弟们还小她就当他们的小先生。
她教大弟认字教二弟背诗把三弟抱在膝上指着书上的字一遍遍念。
那时家里总是笑声不断爹爹从山里回来会给她带一把野果子娘亲绣帕子时会让她坐在旁边念书听。
日子虽不富裕却温暖得像冬日的炉火让人安心。
可谁能想到大旱来得这样快! 田里的庄稼枯了山里的猎物少了娘的绣坊关了先生的束修交不起了。
先生临走那天把她叫到跟前塞给她一本《论语》低声说:九月别放弃读书。
世道艰难女子虽不能入仕但学识是兴家之本。
她死死抱着书眼泪砸在封面上却不敢哭出声。
如今那本书还藏在她的枕头底下可她再没力气翻开它了。
九月!娘的喊声又传来比先前更急。
她深吸一口气拎起空竹篓拖着发软的腿往家走。
风卷着黄沙扑在脸上像刀子割人。
她忽然想起先生教过的一句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九月的脚步有些蹒跚瘦弱的身子像秋风中摇曳的芦苇随时都可能折断。
她每走一步干裂的嘴唇就轻轻颤抖一下仿佛连呼吸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路边的树早已被剥得精光白森森的树干裸露在烈日下树皮被扒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龟裂的躯干像一具具枯骨伸向天空。
那些树曾经枝繁叶茂她记得夏天时弟弟们总爱在树荫下玩耍她则坐在一旁背书。
如今连最后一片叶子都成了奢望。
乡间的小路铺着细腻的黄土踩上去本该柔软舒适可如今却烫得吓人。
干旱吸走了每一丝水分土地裂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像一张张饥饿的大嘴无声地吞噬着希望。
九月的草鞋早已磨破脚底被炙烤得生疼可她顾不上这些。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家——那座曾经还算整齐的土屋如今在三年风吹日晒的摧残下像一位垂死的老人佝偻着身躯墙皮剥落屋顶的茅草稀疏得遮不住风雨。
如果不是这场大旱今年本该是翻新房屋的时候。
爹爹早就计划好了等秋收后要请工匠来把土墙加固换上新的瓦片。
可现在连修补一个破洞的力气都没有了。
木质的大门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门框歪斜着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九月记得这扇门曾经被娘擦得发亮门环上还系着红布条说是能保平安。
如今红布早已褪色在风中凄凉地飘荡。
父亲李大山蹲在门槛上三个弟弟蜷缩在角落里像三只瘦弱的小兽。
九月的目光被父亲脚边那个褪色的蓝布包袱吸引——那是娘的嫁妆包袱平日里收在箱底从不轻易拿出来。
母亲的眼里含着泪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光。
九月过来。
父亲的声音比往日柔和却让九月的心揪得更紧。
她慢慢走过去看见父亲粗糙的大手抚过那个蓝布包袱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刚出生的羊羔。
那双手曾经有力得能举起百斤重的粮袋现在却瘦骨嶙峋青筋凸起。
仓家...就是村东头那户医家愿意收你做童养媳。
父亲的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九月心上。
她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才能站稳。
他们家老爷仓梓青是个善人家里有粮你去...不会饿着。
九月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仓家那个比她大四岁的儿子——仓家少爷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上次在井边遇见时还故意碰了她的手。
她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娘...九月转向母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母亲别过脸去可九月还是看见了一滴泪砸在泥地上瞬间就被干渴的土地吞没了。
角落里最小的弟弟突然哭了起来声音微弱得像只病弱的小猫。
大弟紧紧抱着他二弟则死死盯着那个蓝布包袱眼神空洞得可怕。
父亲艰难地站起身从怀里掏出半块发黑的馍掰成四份分给弟弟们。
九月注意到父亲自己的那份又悄悄放回了怀里。
这个动作让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泪水终于决堤而出——爹娘是要给她寻一条生路呀。
这个念头在九月心里翻涌既苦涩又温暖。
她看着母亲凹陷的脸颊父亲佝偻的背脊突然明白——这不是抛弃这是他们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肖菜花一把抱住女儿瘦骨嶙峋的身体颤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九月破旧的衣襟仿佛一松手女儿就会消失。
娘舍不得你可家里实在...你三个弟弟都快饿死了...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她从怀里掏出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饼颤抖着塞进九月手里这是仓家给的订礼你...你今天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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